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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黛玉不喜歡南宋詩人陸游作品
《紅樓夢》作者曹雪芹借林黛玉之口直接“批評”了兩位詩人:李商隱和陸游。如第四十回中,她說,“我最不喜歡李義山的詩,只喜他這一句:'留得殘荷聽雨聲。’偏你們又不留著殘荷了。”但細細品味,林黛玉對李商隱實是欲揚先抑式的褒獎,正如清人周春在《<紅樓夢>約評》中也說:“'最不喜歡李義山詩。’這句是顰卿假話。不然,義山佳句,豈止'留得殘荷聽雨聲’一句哉?”清人陳其泰也說黛玉:“落花詩哀艷,似晚唐人手筆。凄凄切切,不堪卒讀。”而對陸游,當香菱表達:“我只愛陸放翁的詩'重簾不卷留香久,古硯微凹聚墨多’,說的真有趣!”時,“林黛玉”確是聲色俱厲地當頭棒喝了!黛玉道:“斷不可學這樣的詩。你們因不知詩,所以見了這淺近的就愛,一入了這個格局,再學不出來的。”直指陸游詩的“淺近”。林黛玉,中國古典名著《紅樓夢》的女主角,金陵十二釵之首,西方靈河岸絳珠仙草轉世真身,榮府千金賈敏與巡鹽御史林如海之女,賈母的外孫女,賈寶玉的姑表妹、戀人、知己,賈府通稱林姑娘。她生得傾城傾國容貌,兼有曠世詩才,是世界文學作品中最富靈氣的經典女性形象。
陸游(1125—1210),字務觀,號放翁,越州山陰(今浙江紹興)人。南宋著名詩人。創作詩歌今存九千多首,是我國存詩量最多的詩人,其詩歌內容多集中在抒發政治抱負,反映人民疾苦和描述日常生活兩個方面。與楊萬里、范成大、尤袤合稱為南宋“中興四大詩人”。林黛玉不喜歡陸游的詩句有以下幾個方面的原因。
陸游有些詩句流于淺近滑易。“重簾不卷留香久,古硯微凹聚墨多”出自陸游《書室明暖,終日婆娑其間,倦則扶杖至小園,戲作長句二首》全詩為:
美睡宜人勝按摩,江南十月氣猶和。
重簾不卷留香久,古硯微凹聚墨多。
月上忽看梅影出,風高時送雁聲過。
一杯太淡君休笑,牛背吾方扣角歌。
據錢仲聯先生校注,該詩紹熙五年(1194年)冬作于山陰。此時陸游70歲,屬于其晚年作品。平心而論,單就本詩而言,陸游以細膩的筆觸描述了自己終日伏桌書房,埋首苦讀,氣溫回暖,疲倦了便扶杖出庭,小園踱步。觀梅影橫斜,聽雁聲陣陣。作者在對日常生活的吟詠中,引發“牛背吾方扣角歌”的賦閑蕭散之情,很能代表陸游詩歌在表現日常生活方面的高度成就。
但同時,陸游詩也有著比較嚴重的缺點,有些詩流于淺近滑易。
且看他的《還東》詩:
還東寒暑幾推移,漸近黃梅細雨時。
窗下興闌初掩卷,花前技癢又成詩。
囊錢不貯還成癖,官事都捐未免癡。
賴是病軀差勝舊,一杯藜粥且扶衰。
該詩作于宋寧宗嘉定二年(1209年)夏,亦即陸游去世的前一年,頗能說明陸游晚年詩作質量的一些問題。全詩敘述自己“還東”后的心情變化,口語化風格明顯,“還成癖”、“未免癡”雜錯其間,通俗易懂,無含蓄蘊藉之致,且有明顯湊泊痕跡。陸游最后二十年的作品,數量占全部詩稿三分之二以上,是其子收拾成編,其間精粗雜陳,詩作質量良莠不齊。這其中,諸如此類“花前技癢又成詩”的淺近之作不在少數。應當說,“林黛玉”直言指出“斷不可學這樣的詩”,的確具有鑒詩慧眼。
詩題字句和詩意重復出現。據錢仲聯《劍南詩稿校注》(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)附錄《篇名索引》統計:陸詩中僅詩題重復達40次以上的就有5例:《雜興》68首,《雜感》61首,《秋思》55首,《秋興》46首,《幽居》40首,其他如《春日》、《夏日》之類的詩題也都反復出現。
陸游在具體創作中雖然明確反對雕琢,如其在《詩稿》卷七十八《讀近人詩》中云“琢雕自是文章病,奇險尤傷氣骨多”;又在卷十九《夜坐示桑甥十韻》中說“大巧謝雕琢,至剛反摧藏”,但就自身的近體詩而言,往往在錘煉好佳句之后,一用再用,甚至多到令人窒息。對此,后人頗多微詞。清人袁枚在《小倉山房詩集》卷二十五中說:“……重復多繁詞。香山與放翁,此病均不免。”朱彝尊更是在《曝書亭集》卷四十二《書劍南集后》中譏諷其“句法稠疊,令人生憎”。如,陸游在《書室明暖》中用過“重簾不卷留香久,古硯微凹聚墨多”之后,似乎對錘煉之妙頗為得意,又在《閑中》套用,“活眼硯凹宜墨色,長毫甌小聚墨多”。又如,對“心如”、“身是”句式的鐘愛。《病中簡仲彌性等》:“心如澤國春歸雁,身是云堂早過僧”;《寒食》:“身如巢燕年年客,心羨游僧處處家”;《秋日懷東湖》:“身如巢燕臨歸日,心似堂僧欲動時”;《夏日雜題》:“情懷萬里長征客,身世連床旦過僧。”
對某一特定時期所存在的個體生命感悟,陸游也是不惜一詠再詠。如,陸游經常會在心情孤寂落寞的時候讀《周易》、《離騷》二書,他便反復道:《閉門》:“研朱點《周易》,飲酒讀《離騷》”;《小疾謝客》:“癡人未害看《周易》,名士真須讀《楚辭》”;《六言雜興》:“病里正須《周易》,醉中卻要《離騷》”;《書懷示子橘》:“問看飲酒詠《離騷》,何似焚香對《周易》”;《遣懷》:“窮每占《周易》,閑唯讀楚《騷》”;《自貽》:“病中看《周易》,醉后讀《離騷》”;《雜賦》:“體不佳時看《周易》,酒痛飲后讀《離騷》。”
詩題、字句和詩意的重復出現,一者可見作者對于某題某句的鐘愛,但機械反復,更多地損害了詩歌的內在流動性和出奇出新之根本要求。對此,錢鍾書先生的批評一針見血,“古來大家,心思句法,復出重見,無如渠之多者。”“他若'夏淺勝春’、'莫安排’、'兀兀’、'騰騰’等成語,'葛天民’、'濟元元’等結語,皆屢用不一用,幾乎自作應聲之蟲。似先組織對仗,然后拆補完篇,遂失檢點。雖已其才大思巧,善于泯跡藏拙,而湊填之痕,每不可掩。”
部分詩篇模仿痕跡明顯議論相互矛盾。自從嚴羽在《滄浪詩話》中有過對宋詩“以文字為詩,以議論為詩,以才學為詩”的尖銳批評,便幾乎成為后人首可的綱領性認同。雖然嚴羽口中的“宋詩”弊端主要是來自“蘇、黃”,但這種批評在陸游身上同樣有著不同程度的顯現。
在具體創作中,陸游喜歡運用典故和點化前人詩句,體現出鮮明的“宋派”特點。這一者是他用功甚勤,學通四部的原因(莫礪鋒教授有文《陸游詩歌中的學者自畫像》對此論之甚詳),再者也是他時常模仿晚唐詩人的緣故。如,許渾《陵陽初春日寄汝洛舊游》有句:“萬里綠波魚戀釣,九重霄漢鶴愁籠”,陸游便在《寄贈湖中隱者》中道:“力頃煙波鷗境界,九天風露鶴精神”;司空圖有“得劍乍如添健仆,亡書久似憶良朋”句,陸游《到嚴州十五晦朔》便仿其式意:“名酒過于求趙璧,異書渾似借荊州”。
陸游詩中同樣多用議論,但又往往在議論間出現矛盾。比如陸游曾多次描述自己殺虎的英雄壯舉,《劍南詩稿》卷四《聞虜亂有感》:“前年從軍南山南……赤手曳虎毛毿毿”;卷十一《建安遣興》:“刺虎騰身萬目前,白袍濺血尚依然”;卷十四《十月二十六夜夢行南鄭道中》:“奮戈直前虎人立,吼裂蒼崖血如注”;卷二十六《病起》:“少年射虎南山下,惡馬強弓看似無”。驚心動魄場面如在眼前,但又或說箭射,或說劍刺,或說血濺白袍,或說血濺貂衣,或說在秋,或說在冬,撲朔迷離,難以判定。繼而又在《劍南詩稿》卷二《上巳臨川道中》中說:“平生怕路如怕虎”,其膽怯程度也簡直難以和上述的英雄壯舉相統一。
這些詩歌中缺點的出現,當是陸游以一生創作近萬首詩歌的速度,尤其是后20年中閑居無事又做詩很多,沒有充足的時間在修改上精益求精所致,也正如李重華《貞一齋詩說》中所言,“大約伸紙便得數首,或更至數十首,以故流滑淺易居多”。
曹雪芹詩詞創作觀中力主典雅蘊藉之美,“不以詞害意”,推崇盛唐詩歌,有其深刻的時代背景和文化氛圍,這和陸游部分詩作中所暴露出的流于平滑淺易,語句重復、有句無篇,模仿明顯、議論矛盾等弊端大相徑庭,甚至格格不入。因此,林黛玉不喜歡陸游的詩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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