奶奶還在鄉下的散文
想起老媽媽,如今她在鄉下,一年四季從春到冬,霜染了她的白發……
爸爸哼唱這首《想起老媽媽》歌曲時,眼里好像閃著淚花,他掛念著還在鄉下的老母親,我的老奶奶!
已是知天命年齡的爸爸媽媽如今面臨著“上有老,下有小”的境況,承受著人到中年所要經受的贍養和撫養的雙重壓力——奶奶和我對于父母親來說都很重要。
父母為了我念初中方便,在集鎮上花了一大筆錢買了一套“三室一廳,一廚一廁”的“學區房”,拿奶奶的話說,糟蹋錢買了個“水泥殼子”,冬天冷得慌,夏天熱死個人!進門要換鞋,出門遇不到熟人!上茅房還得坐著拉屎!吐口痰還要找地兒!總之,在奶奶的眼里,新家的一切都很不著調兒。奶奶在我們的新家住了不到一個月就嚷嚷著要回鄉下,說還是老家的土墻石板屋好,寬敞實在,冬暖夏涼的!
順者為孝,媽媽就把鋪蓋、換洗衣服、鍋瓢碗盞、米面油鹽等收拾收拾,爸爸就用三輪車把奶奶馱回了鄉下。
爸爸回來說,奶奶一走到土屋里,心情就格外地好,手腳也麻利多了,身子骨也不閑著,在自家的園子里東瞅瞅西看看,這兒摸一摸那兒理一理。晌午了,在灶房粗拙的案板上和面、搟面,我們娘倆每人都吃了兩大碗手搟面!
我和媽媽羨慕得口水都流出來了。
我自小都跟奶奶親,這種親超過了跟父母。父母在我剛學會走路的時候就離開家出門打工,過年了才回來一次,正月十六又出發。在我腦海里,好像奶奶就是媽,她喂我飯,給我洗衣服和有尿花圈的鋪蓋,有時背著我去串門或到田間地頭兒看莊稼。
奶奶教我認識了好多莊稼和蔬菜的名稱,包谷、小麥、紅薯……大蒜、黃蔥、韭菜……
奶奶還養了一頭豬和上十只雞,還有貓和狗。貓呢有時是一個,有時又是幾個;狗呢也是一樣。我問奶奶,這貓這狗都是我們的嗎?奶奶說,我們家只有一只貓和一條狗,其余的都是不愿進城的……
我似乎明白了,“其余的”都是主人進城了忘記帶走它們,留守在了鄉下,我們家就是它們落腳的地方,有我家貓和狗吃的自然就少不了“其余的”的一口。
在我的印象中,這些牲口和家禽都是奶奶的好伙伴,奶奶經常跟我說話也跟它們聊天。奶奶往豬圈邊上一站,豬就哼唧哼唧地從“臥室”里出來搭腔;奶奶到雞舍旁一走,雞們就挪著文靜的腳步走近奶奶,不知什么時候逃出雞舍的幾只調皮的雞就飛也似地跑回來,圍著奶奶競相爭寵和討好。
奶奶一有空就去侍弄門前的菜園子。菜園子里的菜種類多品相好,都按照自己的時令生長著,秋冬蘿卜白菜紅辣椒,春夏土豆豇豆四季豆。一兩畦四季蔥和大蒜長勢可愛,坎邊上的花椒樹每年都結滿紅艷艷的花椒,坎縫中的韭菜用菜刀割了一茬又一茬,洋火姜從來不占地,在坎跟兒下默默地長著肉紅色的姜筍。
在菜園子里,奶奶侍弄她的,我玩我的。偶爾,奶奶抬頭看我一眼,喊我一聲,看我玩耍得入迷,于是又放心地埋頭侍弄著她的菜。我呢,要玩耍的項目也很多,跟奶奶一樣忙完了這項再進行下一項,把四季蔥的鮮活的葉子掐幾根下來,做成小喇叭,吹得“嗚嗚”響;四季蔥枯萎發黃了的葉子也不要糟蹋了,掐下來,在它的一頭兒綰一個小疙瘩不使漏氣,用嘴在它另一頭兒吹,吹得飽鼓鼓的后就用巴掌來猛拍,就會發出清脆的像鞭炮一樣的炸裂聲。有時,我就放在奶奶的耳朵旁拍,這樣的炸裂聲會把奶奶嚇一跳,接著我和奶奶便大笑起來,奶奶夸我說“會玩的孫子!”有時,我會趁奶奶不注意,爬上地頭上蘋果樹,然后炫耀地喊著奶奶,希望從奶奶那里討得一個“有出息”之類的表揚話,奶奶總是囑咐道:“手抓緊些奧……”奶奶這樣的態度讓我很失望,我心里想,可能這蘋果樹攀起來容易,不值得表揚。我該去攀坎頭上的花椒樹,花椒樹上長滿了刺,爬上去,奶奶肯定會說我“好歪(厲害)啊!”
可是,我在花椒樹下躍躍欲試、蠢蠢欲動之時,大大小小長長短短的花椒刺就在我眼前張牙舞爪,齜牙咧嘴的,仿佛在警告我。我下定了決心,脫靴,在手掌上吐唾沫,可是剛伸手就被花椒刺咬了一口。算啦!還是不爬樹的好,況且,這花椒樹是奶奶最心疼的,奶奶說花椒跟蔥、蒜、姜一樣是祖傳的“好香料”,它渾身都是做“香料”的,嫩花椒葉可以用來摻面炸花椒餅吃;老花椒葉可以用來封燜醬豆的`壇子口,用花椒葉封口了的燜醬更加香氣四溢;花椒樹樹皮煎水洗腳能治凍瘡,然而最有用的還是樹上結的花椒。成熟了的花椒果實立滿枝頭,紅艷艷的像一團火焰在花椒樹上跳躍,像一團團火焰在一溜兒坎頭兒上閃耀。這紅艷艷的花椒果實是花椒樹孕育的精華,是大自然賞賜的味道。奶奶用她那雙粗糙而不怕刺扎的手很靈巧地摘下花椒,放在攤簸里晾曬。曬一個太陽后,顆顆花椒都張開了眼,花椒是眼瞼,烏亮的花椒籽是眼珠。奶奶把花椒籽炒熟,叫我吃,并說吃花椒籽是亮眼睛的,免得上學近視。
一轉眼,我長到了該上學的年齡了。小學離家不遠,四五里地,早上奶奶送,下午放學奶奶來接。奶奶一大早起來給我做早飯吃,烙軟餅打雞蛋湯。奶奶至少要烙三張軟餅,我和奶奶每人吃一張,留下一張給我裝在書包里做干糧。奶奶把我送到學校,囑咐我兩句話后就要趕快回家忙活,豬要喂,雞貓狗也要吃,地里的莊稼和蔬菜也要經管。
打工在外的爸爸是不準奶奶種地喂牲口的,總是在電話里埋怨著數落著:都一把年紀了,農活還沒有干夠?身體還沒有累好?奶奶卻不管不顧的,一如既往地侍弄著自己的“一畝三分地”,在地里點一些包谷栽一些紅薯。包谷粉碎后摻在青草中煮熟,是豬的家常便飯,一日三餐地吃。每次喂豬,豬津津有味地吃著,奶奶就給豬背撓癢癢,撓一撓,再用手拃一拃,量量豬長長了沒有。豬卻聚精會神地吃著美食,吃相萌噠噠的,上牙巴骨和下牙巴骨頻繁咬合發出好聽的“咵咵”聲,老遠都聽得見。紅薯,是在豬宰殺前幾個月才給它吃,以便更好地催肥長膘。奶奶把蒸熟的紅薯晾冷,裝在竹籃子里拎到豬槽邊,然后一個一個地丟在槽里,豬吃完一個再吃一個。有時豬也會吃噎住了,哼哼唧唧地在槽邊木盆里喝幾嘴水沖沖,梗在喉嚨管兒里紅薯疙瘩沖下肚里后接著吃。
奶奶喂的豬周身健碩,毛皮油光水滑;奶奶堂屋神方上掛的豬肉是正宗的“笨豬肉”,這種豬肉熬過了春夏秋冬的光陰,喝夠了一年四季的雨水,嘗遍了鄉間田野的百草,所以,奶奶家的豬肉不是一般地好吃,而是相當地好吃,即使不加相料的蘿卜片兒炒肥肉,香氣也飄得老遠老遠的。我常常想,奶奶是了不起的人,奶奶制作的味道魅力十足,能把在外打拼的兒女們饞回了家,至少我的爸媽就是被奶奶饞回來的。
奶奶感到高興的是:過年了,過年都回來了,回來吃著自己親手準備的家常便飯——神方上的肉也所剩無幾了,壇子里的甘榨酒也快見底了,菜園子被踩踏得亂七八糟的,屋子里地面被小孩子弄得臟兮兮的……
每年的正月十五一過,奶奶就覺得孤獨,出門的出門,留守的留守。好在又逮了個乳臭未干的小豬仔來接槽,小豬仔暫時還不能進圈,嘰嘰哇哇地跑出跑進,一點也不安分,倒也給奶奶增添了些樂趣……
今年的正月十五,我們都回到了老家陪奶奶。這次,爸爸依然用三輪車馱著我們,讓我感到意外的是車上還放著爸爸的換洗衣服、牙膏、牙刷、毛巾、剃須刀,還把出門打工用的被褥也裝上了車。
原來,他們都商量好了,今年以后不出門了!母親在新家陪我念初中,父親在老家辦養豬場。
奶奶知道后,開心地說,“有出息!”“好歪(厲害)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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