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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水泥涵條石散文
堂侄小武結婚回了老家,離吃飯還早,我提議去“老屋基場”看看。所謂“老屋基場”是對我們下放時住處而言,其實它叫新屋基場才恰當。當年我們下放時在村子里已是找不到蓋房子的地方了,只得到金牛與石頭公社搭界的地方蓋房。另外那屋沒入住九十年代初就倒塌了,故只得稱作“老屋基場”。“老屋基場”離老莊有三里多遠,這可見我們當年下放出工的艱辛。路是原來的路,但景象卻大是不同了:原來樹木寥寥,雜草難尋,人聲熙攘的村子,現在是雜樹掩村,芳草纏路,整個村子陰涼涼、靜悄悄的,青壯年打工去了,時不時的只偶遇老幼。我們的鞋面上都沾滿了草籽的趕到了“老屋基場”。
“老屋基場”的左右鄰居房子仍在,不過由土坯草屋“鳥槍換炮”的改成了兩層樓房,如此,“老屋基場”顯得尤其破敗凄涼。不過這種感覺轉瞬即逝,當我一腳踏進“屋內”,環顧前后左右,奇怪得很:一股暖流涌入胸口,情不自禁地說道:“死后葬此很是溫暖的。”當大家都在責怪我的離奇感嘆時,我卻在搜尋著過去,可除了殘垣哪再見舊物,突然,我看到了熟悉的水泥涵條石,它是那么靜靜的、忠實的臥在原來的崗位上——屋子的臺階。往事如影,舊事似夢,它將我的記憶閘門一下子拉到上世紀七十年代。
我們71年下放在河堤上蓋了房子,73年河道疏浚清上來的河泥,將房子掩埋了又不得已重新蓋房。現在拆遷有補償,當年拆遷可是一毛錢也沒有補償的啊。住圩區怕破圩,新房地基高出河堤二尺多。在圩區壘個臺階也是很難的,哪里有石塊?還好,不遠處的閘門有破損的水泥涵,我和二弟挑了二塊搬來做大門臺階。現在留存的是上面較小的一塊,一米多長,寬50多公分,有一邊豁了一個口子,那沒辦法的。較大的一塊埋在底下了,門前路面以后又加高了些。留存的這塊條石,由于是水泥涵的破損物,呈弧形的,正是它的弧形,保護了它下面的土,而它下面的土正因為它的保護保證了它的忠實存在,支撐它土的裸露處,清晰地展現著春雨冬雪摧淋的痕跡,向我傾訴著它堅守的艱辛和不易。我眼眶發熱,踏在其上,突然感覺褻瀆了它,趕緊跳下來,蹲下身輕輕的撫摸著它來,熱淚奪眶而出:老伙伴,有四十多年沒見了。
上世紀七十年代農村生活是極度枯燥的,于是我常常蹲在這臺階上成就著另一個世界。
農歷五月,門前的河水煩躁不安,日見日漲,混濁的河水泛著從河底下涌出的浪,一波一波地向下游推進著,我站在臺階上看著近在咫尺波濤簇擁的河水,想:“沉舟側伴千帆過,病樹前頭萬木春。”多少景象,多少事物隨風遠去,任波逐流。遠去的我為之揪心,逝去的我為之悲憐。其實我枉自操心。遠去的正是在前行,逐流的恰是回歸而后涅槃。其實,那只是我的心境。讓我真正惆悵的是我和農民的現實:守著一方肥沃的土地,常年晨出月歸,可到年決算大都所得無幾,還有不少超支戶,原因顯然易見。“集體化”,為什么不改?我百思不得其解!我百無聊賴的凝望著被奔忙的河水擠在岸旁,又被推來搡去甚至被漩渦攪得滴溜溜打轉的殘枝什物……
“啊呶呶,啊呶呶”鄰家小妹喚豬的聲音驚醒了我,鄰家小妹也是下放戶,她一手拿著糞箕、一手拿著屎鏟,不即不離的跟在她家豬的后面,豬拉屎來得及的她用糞箕在豬屁股后接著,來不及的就用屎鏟將豬屎撈到糞箕里,豬屎聚集起來,送生產隊可以換工分的。我凝視了下小妹,長的還算端莊。
不屈命運,爭工分之余仍在堅持自學。夜里停電,我離開桌子,推開門,站在水泥涵臺階上,深深的呼吸著,碩大的圓月,一個在白茫茫的蒼穹上懸掛著,一個在莽莽原野的白練中躺著,都是那么靜靜的,靜的掉根針也能聽到聲息。天地在沒有人聲喧鬧的夜間恢復了它安詳的“原生態”。可白天里這世界怎么就有了“地富反壞右”、“階級斗爭”?怎么就有了“資本主義道路”?我在這靜謐的夜里迷茫著、困惑著。我甚至輕跺腳下的臺階,憂國憂民憂自化長嘆而噓。
當年農村柴火特別的緊張,父親托人搞了煤回來。燒煤,在土灶里安上爐索配上風箱就可以了。那是個“三秋”的晚上,下工很晚,天全黑了,我和二弟打開門,一個直接坐到鍋灶拉起風箱將中午封好的煤灶點旺,一個向鍋里的剩飯加上水,水開了晚飯也就好了,吃了晚飯還要去趕場脫谷,我們連燈都來不及開的就吃起晚飯,晚飯盛在碗里隱隱約約的看到的是黑乎乎的一片,我以為是中午爐灶火沒封好,灶火將鍋里的飯烤糊了,所以也就蹲在這水泥涵臺階上狼吞虎咽還“咯吱咯吱”的吃著,吃到第二碗我感覺不對頭,起身迎著微弱的月光一照,哇,飯碗里全是黑呼呼的螞蟻!鍋灶里有個螞蟻窩,螞蟻聞到燒焦鍋巴香全跑到鍋里去了。我原本有關節炎的,不知是那次蹲在水泥涵條石上,吃了將近兩碗螞蟻治好的,還是有段時間每頓喝點“國公酒”治好的?
看到了吳正富、馬傳根,我們當年是在一起爭工分的,他們告訴我:“兒女都出外打工,老夫妻倆留守在家種著幾畝地。”現在耕作、播種、收割、運輸都機械化了,種幾畝地其勞動量較之城中大媽跳“廣場舞”所耗費的精力大不了多少的。而且種地不僅不用交納稅賦還有政策補貼,每年田上收入也能三萬元左右,同時附近有小工活他們也去增點零用錢。兒女們在城鎮打工將孩子都交給了爺爺奶奶,孫輩繞膝周圍。他們每天中晚還要在門前樹下喝上兩盅,自是一番樂趣。我站在臺階上,凝眸“屋內”,絲絲的質疑當年的堅持“招工”,不招工,我也可以在這臺階下怡然弄孫、享受田園風光啊。尤其是他們的幼孫繞膝讓我不由自主的產生著絲絲的“獨生子女”隱痛。
吳正富、馬傳根們現時的怡然自得,不過就是將土地政策作了下調整,實際上只是將顛倒了的瓶子重新倒過來罷了,農村就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,變化的讓我嫉妒!是啊,政策不是生產力,但通過相應政策的調整重新進行資源配置就可以產生巨大的能量來。
幾個人一起來的,我的思緒被中斷,然,我的眼淚落在這塊久違的水泥涵條石上,我要走了,恐怕就此別了,不過我的情感與你與故鄉再次交融了!
你呢,承載著我下放歲月的水泥涵條石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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