池塘的散文
走出家門也好,回到家里也罷,我都要沿著池塘邊的岸堤,走上近二百米的路。記得那段一邊臨水一邊稻田、半邊零星石板半邊泥土的岸堤路,便成了我進出家門的必經之路,留下了許多童年的足印、成長的經歷。但這對典型的水鄉澤國來說,池塘多得去了,再平常不過了,到底有多少口,叫什么名稱,我至今連記都記不清,或許有的本來就沒有命名。
我的家鄉,大大小小的池塘無數,應有盡有,各有千秋。從分布上看,有近有遠。近的是房前屋后的池塘,一般每個道地里就擁有一口,池塘岸建有一處水埠臺階,邊上還有水井,主要是方便鄉親們洗刷,提供生活用水。而相對名氣較大的有“蓄池頭”、“方池頭”、“隱墻里”了。并在池塘一方的邊岸頭種著成片的膽竹,以及三三兩兩的楊柳樹、田柳樹、香樟樹、桑葉樹、苦楝樹,可能出于檔風遮陽和穩固岸堤的原因吧。遠的是,田間地頭用于蓄水灌溉的池塘,有“雙蓋塘”、“水鬼塘”、“九畝池”、“長池頭”等等,有的池塘水邊種茭白,水里養菱角,有的處于村莊的“邊陲”,四周均被田壟的水稻緊緊包圍著,甚至兩個村共享一口的池塘。
小時候,開門見水,池塘陪伴。我家住在一口叫“蓄池頭”的大池塘旁邊,只要站在家門口,就能觀察到池塘周圍的動靜。常常有岸堤上的老牛掃著尾巴,慢吞吞地踱著四方步,正在認真地啃著青草,不時傳出“哞哞”的叫聲;常常有游倦的鴨子,站在池塘岸邊的石頭上,伸展著腰肢,啄理著自己的羽毛,或搖頭擺尾,甩掉身上的水花,還說著“嘎嘎”誰也聽不懂的鴨語,與它們的同類對話交流;常常有每當人們經過池塘邊,熱情好客的小狗,奔向路人一路“汪汪”地叫個不停;常常有安放在池塘邊的雙人水車,被人踩得“咿吭咿吭”的響,成了有節奏的音符;常常有,天上有個月亮,水中也有個月亮,像似雪白的明月掉進了池塘里……
家鄉的池塘,一般水域有深淺,面積有大小,形狀不一。深的有十幾米,淺的只有一二米;大的有上十畝,小的不過半畝見方;有長的方的,也有圓的扁的。并且都有流入的“進口”和流出的“出口”,由相配套的溝渠織就了一張流水的網。“進口”一頭與山澗的小溪相連,“出口”一頭通往河流,經鑒洋湖流域再匯入東海。因此,池塘里的水也是流動的活水,流水不腐嘛。但在我眼里,每一口池塘,不僅僅是簡單的蓄水池,袖珍的“內陸湖”,構成水網的主要組成部分,發揮著灌溉、排放、降溫和緩沖山洪的作用,更是一道江南水鄉特有的風景,充滿靈秀,令人陶醉。
在輕輕微風的吹佛下,早春的池塘,泅洇著池水粼粼的波光,氤氳的水氣,猶如仙境一般。春天的池塘,喧鬧的午后,垂柳舞動的倒映,藍天的點綴,朵朵白云的飛舞,加上蛙鳴的伴奏,池水的靈性,水中勾畫出一幅多彩的世界,吸引著人們的視覺,讓心靈灑滿水韻,融入大自然。宛如純凈的少女是水做的,溫婉而晶瑩剔透,綻放著無限的靜美,無限的柔情。盡管池塘奇麗無比,令人難以忘懷,但也有物質生活的實用性……常言道:一方水土養一方人。池水也是“一方水土”之一,說它能養活一方人,一點都不過份。池塘里裝滿了從天而降的水,有了它,才能連接大地,田間地頭會長出了金燦燦的稻子,也會長出了綠油油的莊稼,源源不斷地向人們提供食物,通過人體的消化吸收,產生天地的能量和精氣,才有了生命的維持和延續。
可愛池塘,在村莊與田野之間時隱時現,在水一方,裝進了人的心田。有“嘩嘩”作響在地球上流淌不完的生命源泉,也有無聲無息地滋潤著干涸的大地母親,讓禾苗展示生命的綠色。一滴水,可折射太陽的光輝,也可穿透石頭,讓堅硬的石頭品讀出生命的力量。每一個神奇的水分子,借助通電分解出氫氣和氧氣,跳動著生命的活力,也跳動著呼吸的旋律。對池塘,鄉親們都懷著養育感恩的心,樸素的情感,有一種難以割舍的親切與鄉愁。不僅重拾回我童年的記憶,放飛少年的夢想,追逐成年的幻想,而且喚起了我們更多的往事,特別是我的童年我作主,常常走在池塘岸邊,尋找歡樂,割豬草、鉤魚、采菱角等等,豐富生活情趣。
常言道:在山靠山,在海靠海。其實,家鄉的池塘,既是青山綠水就是金山銀山的一部分,又是鄉親們的“福利塘”,也是我家另一種形式的免費“菜市場”。
當時,有一種叫“長毫頭”(方言)的小魚,這種魚長長的身子,小的如牙簽,大的也不過半兩,對水環境水質的要求相當高,以致于很難人工養殖,市場上賣的也都是死了的。一到夏天,“長毫頭”往往成群結隊,聚集在水面上,我就常常把家里的竹罩拿來充當網具,來到屋邊的“蓄池頭”,在水埠臺階找個位置,事先將竹罩反向布在水下,再向水面飄灑些許米糠,待浮魚游進來覓食,我就將竹罩提出水面,算是捕到魚了。有時候,在池塘里摸些水螺螄,一部分拿來喂鴨,提高產蛋質量,母親隔三差五地打個鴨蛋,在碗里灑上食鹽,過一夜成了自制的咸鴨蛋,改善伙食;一部分用火鉗剪去水螺螄蒂頭,放在飯鍋邊燉熟,直接當菜下飯吃。
隨著工業化、城市化的建設發展,家鄉的土地早已成為利益集團眼中的“唐僧肉”,一次次移山填河。于是,谷堆山、彭肚山、塔嶼山、下埂山、棺材坑等不見了,小河、池塘、流水等寶貴的資源沒了,仿佛一眨眼之間已徹底消失,繁衍不滅的田園山水風光,早已淡出了人們的視線,遠去了我們的生活和心靈。可鄉親們作為家園和土地上池塘的主人,白白地送給了利益集團辦市場,他們把多征的部分土地,通過拍賣轉讓形式賺錢,部分款項或許成了他們的隱性的“福利”。而鄉親們被征收所得到的一次性補償,全部交上去也不夠,每人還要自掏腰包近萬元,連支付被征地農民養老保險都不夠。據說等鄉親們年老后,每月可領取六百一十五元,所謂解決失去土地后農民的后顧之憂。鄉親們擔心今后吃什么,靠什么生活啊!這不是斷了鄉親們的“命根子”,剝奪了農民伯伯的“子孫飯”嗎?
鄉親們深有感觸,愧做自己還是土地的主人,土地紅利就這樣被輕而易舉地掠奪走了,土地上的池塘就這樣被丟在我們手中,上愧對祖宗先人,下愧對子孫后代。畢竟,鄉親們對土地懷有揮之不去的情感,對長在土地上的池塘,曾經給予鄉親們無言的大愛。按理說,今天我們遠離了池塘,與河水接觸少了,被水奪去生命的幾率就會大大減少。可每年一到夏天,就會傳出一陣陣孩子溺水身亡的噩耗,教育孩子別到河塘邊玩耍,池塘岸也立起了警示牌,嚴禁玩水游泳,采取如此嚴密的防護措施,反而因孩子玩水而發生意外身亡的事故,比過去到處都是河塘澤國的年代還要多。
世事斗轉星移,歲月滄桑巨變。只可惜,故鄉的面貌不復從前,滿眼矗立起一幢幢高大的建筑,再也聽不到池塘邊的知了在聲聲地叫著夏天,再也找不到自然山水鄉野元素,鄉愁文化背境而屬于自己的精神家園。但我真不明白,我們生活的一些地方,付出了山河消失的沉重代價,身負著鄉愁文化葬送的精神包袱,建設了表面光鮮的城市,為何社會安全感在下降,偏偏讓生活在這個城市的部分人群,產生極大的恐懼感、危機感、負疚感?
加拿大女記者簡·雅各布斯寫過一部城市研究和城市規劃的經典作品《美國大城市的生與死》,書的扉頁上有一首詩,其中有兩句說的是:文明的功績并不在于它造就藝術家、詩人、哲學家和科學家,而在于“這蕓蕓眾生都能直接感受到的事物”。她在書里關注的就是這些事物,比如下水道是否通暢,街道是否適于步行,孩子是否安全,公園的路燈是否能照到角落……最能體現在城市氣度的是,讓生活在這個城市里的每一個人,在于他或她的安全感、歸屬感、幸福感。而不于地標式驚人的建筑,也不在于看不見小商小販的華麗街道,因為這些東西與我們的平常百姓沒有多大關系。
想起家鄉的池塘,雖沒有朱熹筆下“半畝方塘一鑒開,天光云影共徘徊;問渠哪得清如許,為有源頭活水來”那樣的動人池水,但卻象一顆留戀的種子,深種在我漫長的歲月里,開始發芽、生根、開花、結果,令我回味無窮,又令我難以忘懷。不論世界發生如何驚變,時光過去多久,依然活在我的生命記憶里,漸漸地體悟到她灼熱的氣度,令我心潮澎湃,又令我心靜坦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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